第一章
作者:石榴木
发布时间:2024-04-30 11:14:54
字数:3786
以血作为媒介,可以连同画与现实。
但,这是禁忌。
传说,凡施法者,必死无疑。
那我呢?我,还要继续吗?
1
个人画家艺术展开办的第二天,展厅中央那幅画突兀地空了一角。
多名路人爆料称,看见画中缺失的男人神神叨叨地在公园里闲逛。
起初,人们只以为这是展方哗众取宠的把戏,直到有渔民在河中捞起了一具尸体。
画家失联,我被委派前去画家家中进行调查,警局要求我隐藏身份,不可以打草惊蛇。
根据警局内登机的资料,我找到了画家的住所。
那是建在郊区的一幢双层自建房,前院荒草萋萋,残砖断瓦随处可见,着实难以让人相信,这里住着一位小有名气的中年画家。
天气预报明明播报的是晴天,天色却是一片暗沉,阴沉压抑,明明是夏天,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祥之兆,莫非,这是一座阴债?
我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还是摇人吧。
「小同志。」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我差点尖叫出声。
2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穿着高级灰长衫的轻俊男人蹲守在院口处,因为视觉原因,我一开始竟没有注意到他。
男人在我看向他时站了起来,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个警察证递到我眼前。
不等我开口,男人先轻声介绍起自己来。
男人姓沈,和我一样,也是一名警察,隶属于邻县警察局,因调查最近的一起人口失踪案,追查到此地。
根据排查失踪人口失联前的信息,发现三人在失踪前两天内均接受过画家邀请,高薪聘请作为人体模特,为艺术献身。
或许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有的事,一个人面对会害怕,两个人一起的话,这种害怕就会转变为刺激。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呢?
我们俩一前一后走近了房门,我看了眼沈警官,对方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鼓起勇气,叩响了门铃。
在门铃响起第三声的时候,房门终于开了,里面一片昏暗,没有开灯。
「你们是谁?」
沙哑又苍老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像指甲在摩挲黑板一样让我打心底里感觉不适,一张干枯的脸突兀地怼在我眼前,我吓的差点尖叫出声
随即,灯光亮起,沈警官握住了我的手,虽冰冷却有力,我闭上嘴,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
竟然是画家!
我大吃一惊,资料上显示他不足五十岁,可他本人却两鬓斑白,双颊凹陷,整个人苍老地像一具干尸。
唯有一双眼眸亮的惊人,岁月似乎在他眼里看不到丝毫流逝的痕迹。
3
在沈警官的描述下,我和他成了两个受邀前来画画的模特。
我紧张地扯了扯沈警官背后的衣服,什么鬼,万一穿帮了该如何是好。
却不曾想,画家极为热情,张罗着我们俩坐下,又去给我们俩泡茶。
我赶紧谢绝了,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这是小孩儿都懂的道理。
沈警官却乐呵地接下了茶杯,我恨不得上去摔烂了那个杯子。
但沈警官接下来的动作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他没喝,而是趁着画家转身将茶悄悄地倒在了地上。
我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明亮的灯光下,画家和蔼的笑,浑身都散发着艺术家神圣的气息,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
他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不像是杀人藏尸的凶手。
不过,作为实习生,我必须按照流程搜集线索。
「您好,我喜欢您的作品很久了,请问我可以参观一下您的私藏画作吗?」
沈警官和画家谈天说地,一副一见如故的模样。
眼瞧着画家对沈警官越发热络,那热诚的模样不知道怎的总让我心里发毛。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当然可以,您请便,二楼的走廊上都是我珍藏的画作,需要我带您参观吗?」
画家一如开始那般热情,我婉拒了,表示有疑惑会来请教他。
整整两层楼,走廊的过道中都挂满了画家的作品。
我拿出手机点进拍摄,仔仔细细将所有画作完整地录了进去。
等我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渐黑。
我快步下楼,却只见画家已经不见了,一楼只余沈警官一人快速地搜查着。
「他人呢?」
我靠近沈警官,低声问道。
「他去楼上给他女儿妻子送晚饭了。」
我皱眉,一方面,我刚刚才从楼上下来,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而恰好,楼梯可能因为年久失修,走起路来咯吱作响。
另一方面,身为女人,我更懂女人,这房子根本没有女人和小孩儿生活的痕迹。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告诉沈警官我的疑惑,我想早些回去。
至于我的真正目的,已经完成了。
却不曾想,沈警官转过身来,眉头紧蹙。
「一楼走廊最开头的那三幅肖像画,主角就是失踪的那三个人,失踪的人肯定与画家有联系。」
我看出来他在努力地说服我,但,我不为所动。
「房间内你不是没查吗?如果我们能借住一晚,肯定能发现更多线索。」
「如果你要临阵逃脱,那我会向上面汇报,你阻碍查案,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帮凶。」
脚步声传来,我内心毫无波动,表面上张牙舞爪的模样,用肢体动作告诉他我的不满。
4
「抱歉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画家推着一个带着金属元素的白漆小推车出现,不像是饭菜推车,反而像是医用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消毒水的味道。
我刚想着沈警官要用个怎样的借口向眼前之人提出借宿,却不曾想,画家抢先一步开口邀请道:
「两位真不好意思,这都还没给你们画呢天就黑了,晚上光线不好,要不两位就在我家将就一晚?明天我们再继续?」
「很久没人陪我聊的这么开心了。」
画家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肉眼可见地兴奋,眼神死死地盯着沈警官。
「沈警官真帅,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地英俊帅气。」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传统灵异故事「画皮」,画家那眼神,让我感觉他有种把沈警官的脸皮扒下来的冲动。
这下,干瘪老头可能杀人的可能性在我的心目中急剧上升。
看着不远处桌子上萦绕的氤氲雾气,听着画家热情的邀请:
「今天的羊肉味道可鲜了,一起尝尝?」
我真害怕画家嘴里的羊是传说中的两脚羊。
所幸沈警官没犯糊涂,以节食减肥为由推拒掉了。
画家叹了口气:
「可惜了,香的嘞。」
他自顾自坐回餐桌上,将一大盆几乎有脸盆大的羊肉通通解决,吃的肚子溜圆。
是真的溜圆,画家衣服掩盖下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像是冲气球一样。
圆滚的肚子和皮包骨的四肢相比,颇为不和谐。
画家在品尝羊肉的时候,完全失去了那股艺术家的那份优雅矜持,像是上辈子没吃过肉似的。
一股不适感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两位,一起住还是分开?」
画家猴急地吃完,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站起的那一刻又恢复了他之前的模样,除了那个肚子。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画家咧开的笑脸,牙齿的缝隙中还藏着肉屑,带血。
在看到他那眼神之前,我或许会选择和沈警官同住,这又不是古代,办案途中没有男女之别。
但现在,似乎跟着沈警官会被第一晚盯上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顺应第六感,果断开口:
「我们不是情侣,分开住。」
画家看起来很失望,他打量了我们几眼,将我们两人带去了二楼客房。
一路上,画家三步两回头。
看着两间紧邻在一起的房间,我悄悄地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彻底松懈下来时,画家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再次双腿发软:
「对了,最近老有小动物窜进来,特别凶。两位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画家眸色晦暗地补充道:
「最好,把窗户关上。」
5
我一进房间就马上将门反锁住了,将玻璃杯放在了门锁上方的把手处。
房间的装饰很简单,两米一的大床,一个双拉门的衣柜,床边,有一个双层的小边柜。
窗户是敞开着的,月光已经高悬,微风徐徐,带来一丝凉意。
好言难劝想死鬼,我听话地将窗户关紧,本着鬼是不能触碰到躲在被子里的人的原则。
我飞扑到床上裹紧了被子,开始一点一点观察起之前拍摄的画像。
画家的每一幅画作,都有其鲜明的个人特色。
从一楼的颜色鲜明,像是梵高向日葵般的热情向上,但二楼,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大篇幅的黑暗色调,诡异的线条,历经了沧桑,充斥着浓重的怨气。
画中的人物像似乎都在喊冤。
这和画家给我的初印象完全不符。
突然,我的手顿住了,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放大后慢速回放。
不对劲,走廊尽头的这幅画,我记得很清楚,是闭着眼睛的。
画像中女人眉心的那颗痣,让当时的我印象深刻,但此时,画中的女人却瞪大了双眼。
双眸中只有眼白,原本慈眉善目的脸,却只余嘴角那一抹冷笑。
就好像,她在对着我笑!
我悄悄吞了下口水,动作都忍不住轻了下来,“啪”地一下关掉了手机,理智控制着我没有将那段视频删除。
一定是黑客入侵篡改了我手机里的视频。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来自窗外窸窸窣窣的响动。
随即,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咚!咚!咚!”的撞击声乍然响起。
窗户是灰黑色磨砂制的,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个巴掌印摁在窗户上。
我将头蒙在被子里,但窗外的拍击声却越来越剧烈,房屋开始震动,连带着挂在门把手上的玻璃杯都被震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在窗外发出撞击声的那一刻,我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拨打了沈警官的电话,在进来之前,他将一个纸条塞进了我的手中。
正是他的电话号码。
我瑟瑟发抖地祈祷着电话能接通,但听筒中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外的拍击声逐渐停了下来。
我回想起画家的劝告,内心感慨他真是好人啊。
我精神逐渐松懈下来,一股睡意袭来,我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但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将我惊醒。
「白贝糍!白贝糍!快开门,我是沈闻!这里不对劲,我带你逃出去!」
是沈警官的声音!
我一个轱辘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光脚踩在地上就准备去开门,但就在手握在门把手的那一瞬间,我突然顿住了。
我浑身一僵,差点掐断了自己的指甲,整个人开始发颤,喉咙似要失去桎梏。
不对劲,沈警官怎么知道我叫白贝糍?
我去警局报道的那天,还不叫这个名字,我是前几天才改名的。
并且,我记得很清楚,我并没有告诉沈警官我的新名字。
门外,不是沈警官。
我拖来椅子将大门抵住,窗外是不明生物的撞击声,门外是越发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