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头有规定，不能伤害被窝里的人。”

　　“女士，我想您上头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们鬼自己躲进被窝里。”

　　01

　　民间灵异事件调查专案组的人来的时候，我本来是有机会从后窗跑的，但我实在没想到，会在后窗看到那个人……

　　我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在那个人与调查组之间做了一下抉择，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钻进了旁边的被子里。

　　“老大，这里发现一个嫌疑鬼。”

　　旁边穿着灰蓝色制服的调查小哥一手拉着被子，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我冲他尴尬地笑笑，一时想不出什么狡辩的话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往被窝里钻，估计明天我就会上冥界八卦头条：“某灵异事件调查员竟在被窝里抓到一个女鬼，到底是鬼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带回组里。”那个被叫做“老大”的人并没有往我这边看，而是专心致志地搜着旁边的衣柜。

　　“哎别，我们上头有规定，不能伤害被窝里的人。”

　　衣柜里似乎是一无所获，那人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视线才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女士，我想您上头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们鬼自己躲进被窝里，”他说完朝身后的手下摆摆手，“带走。”

　　态度冷漠，不近人情。

　　那人走了，刚刚那个灰蓝色制服的小哥过来给我扣上特制的手铐，笑呵呵地跟我说：“你们上头的规定可管不了我们，在调查组，我们老大就是规定。”

　　我白了他一眼，两手一齐上前推了推靠过来的执法记录仪。

　　“能不能别拍脸，怪丢人的。”

　　02

　　审讯的时候我才看清那个“老大”胸前带着的身份牌，上面写着“沈叹”

　　“沈叹？神探？这名字跟调查专案组的八字还挺合，怪不得能当头儿。”我在心里想。

　　“赵风禾，女，人界寿命二十六岁，鬼龄两个月，普通幽魂，无伤害性。”

　　我闻声又看了看正念着我的基本信息的小哥的身份牌——“009”。小哥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身份牌解释道：“我是实习生，还没过考核期，所以身份牌上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我“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并没有太大的兴趣，009自知无趣，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身份信息。

　　“说说吧，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沈叹问。

　　我笑了笑，“随便逛逛，不违法吧？”

　　“人界新东别墅区的闹鬼传闻和你有关系吗？”

　　我耸了耸肩，喊冤到：“调查员先生，您刚也听见了，我是个鬼龄两个月的新鬼哎，那个地方的传闻已经闹了大半年了吧，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

　　沈叹抬眼打量我一眼，继续说道：“冥界有规定，鬼魂不得以任何人类能察觉的形态出现在任何人类的活动场所，而恶意丑化自身形象以达目的行为更是重罪，我劝你坦白从宽，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我什么都没做我坦白什么啊？”

　　“是吗？”沈叹挑了挑眉，示意009把东西拿出来，009拿出档案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摆在我的面前，上面是一个长发掩面，衣着破碎，透过长长的发丝隐隐能露出面上的獠牙和血迹的狰狞鬼魂。

　　“这是我们调查组两周前在案发现场拍到的，你怎么解释？”

　　我探身往照片上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又退回去，靠在椅背上，还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调查员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照片上的人，啊不是，这照片上的鬼是我啊？”

　　沈叹听了我的话皱了皱眉，拿起照片重新看了看。旁边的009沉不住气了，拍桌子吼道：“赵风禾，你还想狡辩，这照片上的鬼分明跟你一模一样，别以为你换了身体面的衣服搞了个发型还……还怪好看的……我们就认不出来了。”

　　我伸手扶了扶额头，问009：“照片不会是你拍的吧？”

　　009点头，“怎么了？我是收集证据，走的正当程序，我可没偷拍啊。”

　　我看着对面天真无邪，不知社会险恶的009，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估计你这实习期也是够呛能过了。”

　　“你说什么？”

　　009情绪激动，沈叹却还是那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把桌上的照片甩在009身上，说了句“放人”便起身离开了。

　　“啊？老大？”

　　03

　　009看了眼已经没有了沈叹的身影的门口，又看了看我，一脸的搞不清楚状况。

　　“愣着干嘛小菜鸟，赶紧给我松开啊。”我说着，把扣着手铐的双手搭在桌子上。

　　009不情愿的过来给我打开手铐，我揉了揉微微泛红的手腕，走过去拍拍009的肩膀说：“小菜鸟，叫声姐姐我告诉你为什么那张照片不能作为证据。”

　　009拧着眉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尊严，蚊子似的喊了句“姐姐。”

　　我笑了笑，伸手捞起掉落在地上的照片，用指甲指了指上面脚后的地方。照片中的人是往前走的姿势，一只脚的后跟微微抬起，和地面留出了几厘米的空隙，但在照片上并不十分明显。009凑上去，扶了扶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盯着我指甲指着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这是……脚印？”

　　我点点头。

　　“鬼是没有脚印的。”

　　我继续点头。

　　“所以这照片上的，是人？”

　　我接着点头。

　　“可是，为什么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啊？”

　　我不点头了，把照片扔给009，“易容呗，虽然不容易办到，但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照片上的人故意易容成你的样子，又故意被我拍到，我们今天的行动也是因为接到群众举报才临时……有人陷害你！”

　　我拍了拍009的肩膀表示欣慰，小菜鸟总算聪明了一回。

　　“可是，为什么啊？她是人你是鬼，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才会跨界陷害，姐姐，你生前得罪什么人了？”

　　我摇摇头：“不记得，不过小菜鸟，调查真相是你们的任务。”

　　我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你放心吧，”临走前我听见009说，“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真相的。”

　　我没回头，对于009的智商，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信心，但我又确实需要调查组的帮助，于是我一路尾随沈叹跟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04

　　我刚一进去，办公室的门就咔哒一下上了锁，百叶窗也关上了，沈叹正坐在办公桌的后面悠闲的喝着咖啡。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道上了锁的大门，说道：“调查员先生的办公室还挺智能的哈。”

　　沈叹喝了一口咖啡：“毕竟我是组长。”

　　我看出来了，沈叹这架势是早猜到了我会回来，我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坐到他办工桌的对面，开门见山道：“做个交易吧。”

　　沈叹把咖啡放下，挑眉看着我。

　　“新东别墅区的案子，我可以给你提供线索，要知道，有些事情，我的身份调查起来会比你们更加便利。”

　　“哦？赵女士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你的这种便利？”

　　我看着沈叹那张帅气逼人的脸，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需要你又何必故意在这等我？再说了，新东别墅区闹鬼的事已经大半年了，我还不是鬼的时候就已经在社交媒体上传的沸沸扬扬，沈组长，上头给你的压力应该不小吧。”

　　沈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你只需要帮我躲过冥差的追查就好了，这对沈组长来说应该不难吧？”

　　“冥差？”沈叹用食指骨节敲了敲桌面，“赵女士鬼龄才两个月就得罪了冥王，真是了不得。”

　　我怕他接着追问，先一步说道：“不用你管，友好合作第一条，禁止打听对方私事。”

　　沈叹看了我一眼，从椅子里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身后，一手按住我的肩膀。

　　“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能查出新东别墅区的事情，只是会稍微慢一点而已。虽然调查组介于冥界和人界之间，冥界的条令管不到我，但是包庇冥界罪犯可不是小事，我为什么要为你冒这个险？”

　　沈叹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冥王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千百年来灵异事件调查专案组一直都是维持冥界和人界间平衡的纽带，他们虽然拥有着极大的权利和地位，但也不是完全肆无忌惮，他们有自己的管理体系和制度，沈叹只是一个地区的专案组组长，而专案组还有很多个地区分支，如果这些分支的头目联合起来对沈叹干预冥界破坏平衡的事提出反对和制裁，沈叹这个组长的地位极有可能受到威胁。

　　我低头想了想，良久，妥协到：“我不是罪犯，只是一些我和冥王之间的私人恩怨，他们没理由为难你。”

　　“什么？”

　　“他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冥界又是他的地盘，我没办法就往人界躲，结果每次最多也就活个二十多年就会被他找到给揪回来，这个王八蛋，也不知道是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肯定走后门了，万恶的官僚主义。”

　　身后的沈叹笑了一下，我不明所以地回头，想问“你笑什么？”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只看见沈叹俯下身，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手扶着我的侧脸，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木质香，不过这香味很奇怪，似乎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你……你干嘛？”

　　沈叹盯着我，目光从我的眼睛向下移到我的嘴唇上，我有些心慌，想要站起身，却被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死死地按住，头也因为他另一只手的束缚而无法动弹。我彻底慌了，刚要伸手去推他，只觉得嘴角一凉，很快，一股血腥味就冲进我的鼻腔。

　　是沈叹的指尖血。

　　“我的血会掩盖住你的味道，让那些冥差没办法追踪到你的位置，但还是要小心些，毕竟他们人多，还很擅长伪装。”

　　沈叹说完站起身，按下桌边的按钮打开门锁。“009，进来。”

　　小菜鸟应声而来，见到沈叹身后的我明显楞了一下，不过沈叹并没有给他机会问出问题。

　　“去跟外面的那些冥差说，专案组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让他们自己滚。”

　　“好，好的老大。”

　　05

　　009说完转身出去了，我抬头看了看沈叹，“你早就发现他们了？”

　　“不然？你这么迟钝竟然也能躲这么久，我觉得冥王是在故意给你放水。”

　　我撇撇嘴，不以为意，“不可能，他有毛病啊，溜着我玩。”

　　沈叹坐回到椅子里，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你住哪？”沈叹问我。

　　“新东别墅区，哦对，就是你们昨天抓到我的那个房间。”

　　“为什么住那？”

　　“那闹鬼啊，所以不管是冥界、人界还是你们专案组都很关注那里，灯下黑听过吗，冥王肯定猜不到我会躲在那，嘿嘿，等滞留期一过，我就接着投胎当人去。”

　　沈叹不说话，只是偏着头笑，我被他笑的有些生气。

　　“是是是，我是被你们专案组找到了，但这就是个意外，要不是在后窗看到了……”

　　我话没说完停住了，斟酌了一下这件事是否能告诉沈叹。

　　“看到了什么？”

　　“友好合作第一条，禁止打听……”

　　沈叹打断我，“所有和新东别墅区有关的事情都不是你的私事，我们是因为什么合作的，你忘了？”

　　我用我还算可以的智商留了个小小的心眼，我并不确定这个沈叹是否真的可信，所以选择暂时隐瞒下来。

　　“现在还不能跟你说，因为我也不是很能确定，得等那个小菜鸟查出陷害我的人是谁我才能告诉你。”

　　沈叹点头，“以后别住那了，已经不安全了，专案组有员工宿舍，我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

　　我撇撇嘴，“你们专案组福利待遇可真不错。”

　　06

　　从调查专案组出来的时候我对员工宿舍是充满期待的，毕竟他们的办公区实在是豪华到令鬼咂舌，可当009带我来到员工宿舍的时候我整个鬼都不好了。

　　“集、体、宿、舍？”

　　“是的风禾姐姐，八人间，你住靠门口左手边的下铺，床上用品和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经置办好了，如果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跟我说就好。”

　　009热情地跟我介绍着宿舍楼的构造以及周围的地形。

　　“附近有超市，有商场，对了，还有一家电影院，我们专案组有时候节假日啥的会给我们发这些地方的代金券，你现在也算我们专案组的半个合作伙伴了，我们老大特别大方，估计你也能有份。”

　　“对了，你的七个室友现在都还在上班，晚上才会回来，放心，我们专案组的同事都很好相处的。还有啊，这个员工宿舍最大的优点就是离办公楼近，”

　　009走到窗边，伸手指着对面的大楼，

　　“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哎？我发现在这可以看到老大的办公室哎。”

　　我没心思看沈叹的豪华办公室，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问一旁喋喋不休的009：“喂小菜鸟，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叫009。”

　　“我知道，那不是你实习期的代号嘛，我问你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

　　一直听不到小菜鸟的回复，我歪头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名字，专案组的性质比较特殊，为了保证安全性，每个进调查专案组的人都要清除掉之前的记忆，我不记得我以前叫什么。如果实习期没过，他们会把我的记忆重新植入大脑，再把我所有关于专案组的记忆全部清除，如果实习期过了，则会把我从前的记忆进行筛选后，把有关基本身份信息的记忆归还给我。”

　　我有些吃惊，从床上爬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009，“那岂不是很多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你们老大也是这样？”

　　009摇摇头，“不，老大身份特殊，我听说他是半年前才接任我们这个区的专案组工作，上头直接聘任的，没经过审批考核筛选等流程，没有敏感身份信息，所以也不需要像我们一样对记忆进行筛查。”

　　我用手戳住下巴，“说的这么好听，其实就是走后门呗，官僚主义裙带关系果然是万恶之源，和冥王那家伙一样可恶。”

　　009听了我这话急了，“你不许这么说我们老大，老大他很有本事的，他没有走后门。”

　　我面带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个被清除了记忆还被洗了脑的小可怜，没跟他辩驳，起身想要离开。

　　“风禾姐姐，你去哪啊？”

　　“随便逛逛。”

　　“你上次随便逛就逛到专案组来了，老大说让我看好你。”

　　“你们老大还说什么了？”

　　“老大还说他查出陷害你的那个人是谁了，让你过去一趟。”

　　我回头，“你怎么不早说？”

　　009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我刚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