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身亡

　　时值初冬。周末凌晨5时许，H市政法大学笼罩在一片灰蒙的夜色中。

　　嘹亮的警笛划破了鸦默鹊静的校园，我睁开警觉的双眼——其实，我从凌晨四点就没睡踏实，上铺的谭毅哲摸黑收拾行李，他说要先回家办个急事，再去赶飞往美国的航班，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心里嘀咕着，我迅速穿好衣服、强大的好奇心牵引我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走出宿舍楼。

　　警车直奔女生宿舍楼前。两名身着警服的公安干警先后下车。刑警队长冷子利向接待他们的社管王桂兰介绍身份并出示了执法证件，另一名是主任法医师庞健。

　　王桂兰面色发白、僵硬地做了简单案情介绍，便带警方进入女生宿舍楼。后背一阵发凉——曾经温馨的女生宿舍楼从未有过的寒气袭人！

　　这起命案竟然发生在女友王伊伊的宿舍，怪不得熄灯前发信息给她都没回复——我心里一怔、走近他们。

　　“警官，我叫华俊宇，是法律系大四生，和张玉晨同班……”

　　得知我的来意后，警方要求我配合侦查。我便跟随进入女生宿舍楼设管室。

　　“你报案用的社管室座机？”冷子利第一个走进社管室、瞥见了没有挂好听筒的座机，转目盯着王桂兰问。

　　“是的，警官。”她紧张地回答。

　　“你几点发现的死者？”

　　“不是我，是张玉晨男友谭毅哲发现的——大概四点半左右。之前他先敲的我社管室窗户，说有急事要见她，我就让他上楼了。几分钟后他打电话说，在宿舍门口看到王伊伊头发散乱、慌张地跑出宿舍，衣服上还有血。他进宿舍才发现张玉晨死了，我一听马上报了警。”

　　“你进宿舍了吗？”

　　“没、没有，我害怕呀——谭毅哲说他留在宿舍！”

　　“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好像昨晚十一二点左右吧——我也没太注意时间。”

　　冷子利看到楼门口安装了摄像头：“这是24小时监控？”

　　“是的，警官。”

　　警方乘电梯来到404宿舍门前，我的心无法平静，也悄悄跟去现场。我幻想着宿舍内如影视剧中的残忍一幕，心中瑟瑟一颤！

　　二人麻利戴上口罩和手套、穿上鞋套准备进入宿舍，却发现门已锁、且室内无人应答。他们仔细查看门锁，发现这是一把新型的多功能“生物指纹密码”锁——通过专人指纹识别或特制钥匙方可进入。

　　他们相视一看、眉头一紧——冷子利脱掉鞋套、箭步走向电梯口；庞健留在宿舍门口。

　　我也飞奔下楼、率先进入设管室。

　　王桂兰支支吾吾地声称自己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对密码锁进行说明：“为了保证学生安全、防止学生外借或弄丢宿舍钥匙，我校下血本为每个宿舍学生量身定制了生物指纹锁。我们社管只能通过各宿舍的专用钥匙进入。”

　　她想了想补充说，最后一次见到张玉晨可能不是晚上十一二点，刚发现墙上挂钟已停——时间停在11:27分。

　　“我昨晚太困了、迷迷糊糊看了下表，不知道挂钟停了；手机在充电，睡前就没看。昨晚睡前从门口看到张玉晨自己提着一个蛋糕盒和一些小礼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我就关门睡了、一宿也没出门！”

　　“如何证明你从昨晚至今，没有上过楼？”

　　“这没法证明。警察同志您可以明察啊——我同事都可以证明我晕血，绝对不敢杀人！”

　　她将钥匙递给冷子利：“您留这把钥匙先用着，备用钥匙我还有。”

　　“嗯。你以后要积极配合我们工作。”

　　“好的，警官！”

　　二、自杀未遂

　　我请求警方同去现场，被冷子利一口回绝，庞健则允许我留在宿舍外。

　　他们打开宿舍门、走进一片狼藉的女生宿舍——生活用品东倒西歪，纸币散落一地；张玉晨所在床铺对面桌上一些品牌化妆品散落一桌。

　　我探进半个身位，看到她床头附近的地面还存有已干涸的大片黑红色血迹，一股腥腐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捂住一阵作呕的嘴，退了出来。

　　庞健看了我一眼、走过来关上了宿舍门。我贴在门外倾听。

　　“嘴唇发红，皮肤紫绀，口中有股苦杏仁味——典型的中毒，怎么还割了腕！？这孩子死得太惨了！”这是庞健怜悯的声音。

　　“张玉晨这是在王伊伊床上——这床头标着学生名字。老庞，这几根头发收集一下。”冷子利的声音正如其姓那样，冷冷的，还带点沙哑。

　　大概一个钟头左右，脚步声传来，冷子利打开了门。离开宿舍前，他突然转过身、在垃圾桶中翻了翻，翻出一个装有白色粉末、标有氰化物的透明袋子——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交流了一句什么就出了宿舍，并将现场封锁戒严。

　　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张玉晨除了服毒，右手还轻握一把水果刀，刀刃已划开她的左手动脉，大量血液沾染在床单和床铺周边的地面。

　　他们已将她桌上的粉色保温杯和普通水杯中的茶色液体提取收集，同时从现场提取到三种最新的脚印，根据脚印大小和步幅推测，案发现场至少来过三名女姓。

　　“两名女性足迹有叠加，一名女性足迹在宿舍只走了来回、止于死者床对面桌前。”庞健说。

　　冷子利透露，张玉晨的桌子抽屉没有上锁，她的衣柜和其他女生的桌柜均已上锁。他们在她抽屉中发现了一些小数额钱财、养生茶等物品。

　　“宿舍墙上贴着校规，要求她们桌柜随时上锁。张玉晨抽屉的锁我们没有找到？但是找到她一份遗书，看来死者生前确实与王伊伊积怨过深，还死她舍友床上！”

　　“能否——让我看下？”我由于紧张，声音有点颤抖。

　　冷子利叹了口气、将遗书递给我——这封遗书字迹如此娟秀、张玉晨不愧是练过硬笔书法的！

　　遗书内容却不堪入目——“我和伊伊与她之间的是非恩怨”跃然纸上，我不能容忍的是，遗书还对王伊伊进行了恶语诅咒！

　　张玉晨尸体被送往分局尸检，冷子利和我留在社管监控室，察看了截止当前一天内的女生宿舍楼监控视频，再通过王桂兰口供进行核实。

　　“昨天傍晚下雨，404宿舍没人。来了两名送女生衣物的男生——其中一人就是谭毅哲。他们放下衣服、还了钥匙就出去了啊！您看，视频都拍下来了。”她十分肯定地说。

　　我向警方证实，案发当晚，该宿舍只有我和谭毅哲在，冷子利又将后者定为主要嫌疑人之一。

　　这时，宿舍楼外熙熙攘攘，冷子利闻声而去，我紧随其后——王伊伊正站在十楼天台！

　　围观学生摩肩擦踵、仰首观望——我不顾他劝阻、一口气攀上楼顶。

　　“伊伊！？”我大声惊呼、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背对的王伊伊穿着白色牛仔外套和黑色鱼尾冬裙、一只脚踏在楼台边缘台阶上，长长的秀发迎风飘散，纤细的双腿微微发抖。

　　她缓缓转过身子、憔悴的秀脸挂着还未风干的泪痕：“不要过来！”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再次别过身。

　　“伊伊，快下来！”我伸出手、好想上前抱住她，此时此刻，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强大斥力！

　　“宇，对不起！”她双脚登上台阶，好在这个台阶足够容纳她娇小的双脚。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多次劝说她、无果，我了解她的性格，晓得此时此刻逼劝不得，便来到距离她好几米远的台阶边缘站了上去：“那我陪你，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我目视前方、一只脚做踏空状。

　　“不要！”她跳下台阶、奔向我：“别闹了，快下来！”

　　我凝视王伊伊惊恐失焦的目光、跃下台阶，将她一把拥入怀中：“伊伊，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帮助你——相信我！”

　　我扶着身子微微颤抖的王伊伊乘坐电梯来到宿舍一层，我们比肩走出宿舍、穿过众口咂舌的人群。

　　坐在休闲椅上缓和几分钟后，王伊伊向前来的冷子利当面自首：“是我干的。”

　　三、侦探上线

　　经过尸检，张玉晨的遇害时间为0点至凌晨2点；同时，从她的体内检测出大量新型毒品，并且在其胃肠、血液和肺泡中，均检测到足量的氰化物和汞元素。

　　证物检测报告证明，张玉晨体内毒素与粉色保温杯中元素基本吻合，但杯中未检测到汞元素；其养生茶配方中被监测出一定汞粉含量，而在一个含有她大量DNA的普通水杯中检出养生茶成分。

　　警方在氰化物包装袋上提取到的最新指纹来自王伊伊和一名男性；刀柄上的最新指纹与王伊伊指纹对比吻合；保温杯上也她的指纹；床上的头发正是她的；她在宿舍被提取到的最新足迹最多——基于她与张玉晨积怨较深，警方故将她定为头号嫌疑人。

　　下午，我在监听室聆听了王伊伊的审讯过程。

　　王伊伊毫不犹豫地阐述了杀害张玉晨的动机和细节：“她跟我抢男友、经常欺负我，还偷拍我的浴照，我一时冲动就——杀了她！”

　　冷子利摇了摇头：“冲动是魔鬼啊！说说作案细节吧。”

　　“昨晚只有她在宿舍，我知道机会来了！她被毒品折磨得经常失眠，还得过抑郁症，我就给了她一瓶舒乐安定，她有一次服过一整瓶安定，被舍友救了。”

　　“昨天半夜她好像毒瘾发作、非常虚弱，我本想用‘割腕’伪装她自杀，在这个过程我们打斗起来，我居然不是她的对手，只好趁机对她手腕注射了氰化物！然后我模仿她自杀的样子割破她的手腕，我当时很害怕她生还后报警，就将剩余的氰化物注入她的口中和体内。”

　　“你一个柔弱女孩子，想不到这么狠！我问你，前一阵化工厂盗窃案是不是你干的？同伙是谁？”

　　“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氰化物是——我在学校小树林捡的。”

　　冷子利和记录员相互交流了一下、便把王伊伊带出审讯室。

　　我放下监听耳机冲出监听室，王伊伊低垂着头走出审讯室，我对她旁边的冷子利说：“她在撒谎——一定在替什么人背锅！”

　　随后，我仔细看了张玉晨的死亡照片和那封遗书，轰然茅塞顿开：“我敢担保，凶手肯定不是伊伊、甚至不是同班同学！她们是舍友、又是闺蜜，从张玉晨惯用手刀口方向就可以看出，凶手对死者根本不了解——张玉晨是左利手、专用日本的不洇染笔，她宿舍应该就有！”

　　刑侦部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我深吸一口气：“依我看，很可能让她被迫背锅之人就是真凶！”

　　“照你这么说，这凶手确实狡猾啊——现场没有提取到他的任何作案痕迹！可王伊伊为何要包庇这个凶手？无论如何，她的杀人动机确实有吧？包庇真凶就是犯了干扰刑侦罪！”冷子利冷冷地说。

　　“有一种可能：就是入室凶手是预谋作案、且有较强反侦能力，他与张玉晨并不熟，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偶然产生且十分激烈，他打听到死者些许情况后便开始伪造证据。而他使用了多种作案方式，或是为干扰刑侦，或者当时突发情况不得已而为，最后再嫁祸给伊伊！”

　　我看冷子利不语，又补充了一个事实：“对了，张玉晨男友谭毅哲家的谭氏集团所属一个化工厂曾经失窃……”后面的话，我想了想没说。

　　“前段时间这家化工厂被盗，报案后又立刻撤销，会不会和这位谭氏公子有关？”庞健提出质疑。

　　近期案子扎堆，对我印象不错的庞健提议，让我抽几天时间辅助警方迅速办案。

　　“给我马上查谭毅哲的航班、通知空警！”冷子利向我投去异样的目光：“你是王伊伊男友兼同班，她的嫌疑暂时还不能排除，老庞，这样不妥吧？”

　　“警官，我很想协助你们尽快找出真凶、还我女友清白！如果她真有问题，我发誓绝不包庇！不过，明天能否先让我们踏实完成期中考试？”我真诚地请求说。

　　在庞健的坚持下，冷子益犹豫片刻，勉强点了点头：“行吧。”

　　“谢谢！”我看了眼王伊伊，仿佛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