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望邪恶的时候，邪恶也在凝望着你。

　　1

　　「请让让，警局是办事的地方。」我第无数次推开放在我嘴边的话筒，头疼地走进警局。

　　从事刑警行业不过三年，这是我初次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舆论的压力逼着我们去解决《首富路氏夫妇遇害事件》。

　　五日前，江淮郊区别墅内，一位临时回来探望前雇主的保姆，发现两具尸体，正是她要探望的雇主和他的夫人。

　　犯罪现场没有被人故意破坏的痕迹，尸检报告上显示他们是中毒死亡。根据现场收集的证据显示，路氏夫妇是因为在家中喝下了带有河豚毒素的鸡汤死的。

　　凶手在他们身上都各捅了一刀，但不属于致命伤。

　　凶手是为了泄恨，还是为了阻止他们在有力气的时候拨打求救电话，尚未可知。

　　目前我们收集到的证据为——

　　大儿子路梧明经常外出工作不在家，且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不少邻居称，路梧明虽是领养，却对父母百般孝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小儿子路意铮的房间内，藏有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并且他常年身体不好，和各大医疗机构、药店、医师都有较深的联结。

　　而且案发当晚，没有人能证明他没有作案时间。

　　这些年路氏夫妇对他从认真培养，到现在已有放弃的念头，准备把本来全部交由他继承的家产，一半都交给听话的路梧明。

　　这样看来，案件离水落石出似乎不远了。

　　可也许是我跟随师兄江予哲多年的经历，使得第六感隐隐告诉我——

　　「越看似简单的案子，往往越深藏着难以想象的复杂。」

　　路意峥再有嫌疑，也不能完全抛却领养的大儿子路梧明作案的可能性。

　　因为在大多数报复案件中，卧薪尝胆、蓄意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做我们这一行的，永远不能低估人性的恶劣。

　　我们开始整理线索。

　　路梧明的不在场证明是聆薇给的，是案发当晚他们在打微信电话，大概打了有一个小时。

　　她提供了一份通话记录，告诉我们当时的通话一切正常。

　　确实，聆薇下个月和他有一场综艺的合作舞台，两个工作狂谈了一个小时也正常。

　　不过，根据我的人际调查来看，这个聆薇是他较为密切的合作伙伴。

　　正当我脑袋打结的时候，一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小萝，在想什么？」

　　我转过头，对上一双眸光深邃的眼睛。

　　那人桃花眼，眼角一颗黑痣，看似温柔多情，实则严肃精明。

　　这正是我的师兄，江淮市的知名神探，江予哲。

　　「师兄，我虽然希望这个案子能早点破，但我觉得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了。」

　　这是我们一起调查的第十起凶杀案，也是最重要的一起……

　　因为……

　　我的心跳渐渐加快，想到毕业后来到这里的那个夏天。

　　江予哲却正经地打断了我的回忆：「小萝，接下来详细调查一下路氏兄弟。尤其是，路意峥。」

　　奇怪？

　　一向精明的江予哲，居然也更怀疑路意峥吗？

　　2

　　姜还是老的辣，江予哲的怀疑被进一步证实了。

　　根据路人举报，我们在淮熹街逮捕到一名杀人犯。

　　这名杀人犯已经逃了三个月了，只是，和他合伙作案的另一个小子，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听说提供一些案件线索能减刑，他倒是诚实地招供了一些线索，没想到和前几日我们查的路氏夫妇死亡案有关。

　　「当时有个男人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帮忙去杀人，我哪敢接他的钱，万一是诈我们出来的呢？」

　　「但是我兄弟不怕死，他说干就是干，答应了那个人。但我们有个要求，要看他的身份证，这是江湖规矩。」

　　「我看他长得像个正经人，估计也是头一回干这种冲昏脑袋的事。果然我们一骗，他就上勾，拿了身份证给我们看了一眼，叫路意峥。」

　　路意峥？

　　我和江予哲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知道他的意思。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有路意峥的新消息。」

　　我们退出房间，我才把调查到的新消息告诉江予哲。

　　最近路意峥的行踪和平时不太一样，还两次和神秘男子在人迹稀少的小巷见面。

　　我最近脑子里总模糊地想起这位神秘男子的身影和谁重合，直到见到那名杀人犯，我醍醐灌顶——

　　这是他的共犯，王翠。

　　现在掌握的所有消息都指向一个人，路意峥。

　　地上溅了一地的水，散发着雾蒙蒙的蒸汽，瞬间，房内短暂地雾气扩散。

　　我的鞋子被溅湿后，盯着拍桌子的罪魁祸首一眼，叫他安分点。

　　路意峥被现场传唤后，整个人的情绪显得很暴躁。

　　他的脸阴沉沉的：「你们凭什么质疑我？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了我爸妈？」

　　我波澜不惊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和王翠见面？」

　　路意峥忽然沉默了。

　　他的眼底闪烁着晦色不明，手指颤抖地握住桌沿，嘴唇发白。

　　「我还要问你一件事。」

　　他还有一个作案动机。

　　我盯着他，目光严肃：「在你办公室的桌上，为什么会有聆薇的照片？」

　　本来摆个歌手的照片不算什么，最多只能说明路意峥业余爱好是听歌追星。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里越有鬼。

　　我伸出手去摸，相框上有一点污渍，如果不是这个人不是不珍惜这张照片，就是无心事业，很少来办公室。

　　「你在背面写的四个数字，是想表示什么呢？」

　　照片后面有四个数字：1991。

　　我把证据摆到他面前，路意峥明显有些愣住了。

　　聆薇是知名歌手，但一直对路梧明很不错，甚至还常常会亲自探班他拍戏，每年生日文案都卡点发布到个人账号上等等……

　　周围所有人都说看得出来，聆薇对路梧明是有意思的。

　　只可惜，我们目前确实找不到路梧明的任何异常，也搜集不到和他相关的证据，只有聆薇因暗恋而作假不在场证明的说辞，还是太薄弱。

　　路意峥最后还是坚决否认，他没有杀他爸妈。

　　但关于聆薇，他也没承认他喜欢，甚至不太想要继续有关她的话题。

　　我感慨道：「没想到这么狗血，这两兄弟居然会和同一个女人有感情。」

　　一旦案件扯上男女情感，是我最容易敏锐察觉到线索的地方。

　　人世间要是没有情欲，会不会减少很多麻烦呢？

　　就像江予哲，从大学就断情绝爱，不想因为感情影响事业，是不是也是一个很理智的抉择？

　　但现在，江予哲却在我身边停下步伐，乌黑的瞳孔深邃得发亮，他问我：「小萝，你真的觉得这两个男人是喜欢聆薇吗？」

　　「不然呢？」

　　江予哲像个老师徐徐引导，语气轻柔：「这两兄弟都不像是好对付的人，尤其是那个路梧明，他很聪明。我反倒觉得，这两个颇有心思的人，也许很擅长设局。而最重要的那颗棋子，就是聆薇。」

　　我的后脊椎忽然一阵发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周围人只能看见聆薇爱得明目张胆，却不能看见两个男人的实际行动，反倒都像在诱惑她，吊着她慢慢靠近。

　　一旦在爱情中，有人目的不纯，就代表这背后藏有更深的意图。

　　「也许，聆薇不是被保护的那个，反而是……最危险的那个？」

　　「嗯。」

　　江予哲笑了下，似乎是觉得我又开窍了一点，替我感到开心。

　　3

　　聆薇失踪了。

　　而在她最后出现的地方，监控录像显示，她跟着一个男人走了。

　　我们还在找聆薇，结果，接到了江淮海边的渔民的报案。

　　渔民在海边打捞了一具尸体上来，正是失踪的聆薇。她是溺死的，只是那个地方没有全方位的监控，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溺水的。

　　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王翠。

　　「路意峥，你和王翠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聆薇一死，路梧明的不在场证明显得更可疑了，直接把他也搅了进来。

　　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路意峥语气真诚得浮夸：「我是为了聆薇好啊。」

　　这听上去真像鬼扯的笑话，为了聆薇好，把人给弄死了？

　　警方现在到处在搜查王翠的人影，本来在江淮郊区一带都快逮捕他了，最后居然能找不到他躲哪去了，不是有人在帮忙完全不可能，还得是对那一带很熟悉的人。

　　我们在一家三甲医院里，查到了近三个月，路意峥去过精神科就诊，还是路梧明带他去的。

　　作为一个遭受家庭不公平待遇的哥哥，路梧明看上来确实做够了人道主义了。

　　「路意峥，你有狂躁症、还有精神分裂的症状，为什么不遵医嘱看病？」

　　「我没病！那个路梧明，根本就是假惺惺带我看病，他才有病呢。」

　　路意峥的脸色骤然变化，他抬起头哈哈大笑，狰狞的五官、颤抖的双手、发红的瞳孔，无一不彰显着，他情绪已经失控。

　　他声线沙哑，朝我靠近，我被江予哲一把扯开，护到身后。

　　路意峥像个疯子似的张狂的声音我仍能听见：「我认罪又怎样？你有证据吗？有本事，你就找到我杀聆薇和路梧明的证据，再来给我定罪啊。」

　　晚上十一点。

　　旁边的同事揉了揉胳膊，语气里有一丝疲惫后的喜悦：「只要找到王翠，案子就能结了吧？」

　　我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江予哲快步走了过来，果断道：「不能结案，案子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的心一咯噔，他不是怀疑路意峥吗？

　　现在验证了他的怀疑，案子都快查完了，才蹦出一句刚开始，我已经半个月没睡好了，听到这句话瘆得慌。

　　看出我的疑惑，江予哲拍拍我的肩膀，明显他眼底也有些乌青，说话都带有疲音了。

　　「路意峥是案子的突破口，只有先攻下他，我们才能查到更多线索。」

　　我豁然开朗，师兄果然还是师兄。

　　他信任地看着我：「小萝，好好发挥你的优势去问话，路梧明该你对付了。」

　　我之前也和路梧明聊过，但他从头到尾都极其配合，非要说有什么显得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他一直在提弟弟生病是由于家里逼迫他学习。

　　可我们找来路意峥在校期间每季度的照片，在他身上都没找到一点伤痕。

　　怎么邻居从未听过他挨打的哭嚎声，在路梧明口中，就变成了弟弟经常挨打呢？

　　案件的结果我不清楚，我只清楚——

　　我们又要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