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小
发布时间:2024-04-29 14:14:56
字数:3576
她死了。
她的尸体是在我的房间发现的。
可是,我出门前,明明警告过她。
不要进我的房间。
1
小区里,此刻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
我弟站在我旁边,咬着牙无声地流泪。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苹果,放了一天,都蔫了。
旁边的阿姨对我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她妈对她这么好,现在死了死了,她都不带哭一下的,还真是个白眼狼!」
「可不是嘛,养条狗主人死了还会叫两声呢。」
话毕,我爸回来了,红着双眼拉过我弟,一把推开了我。
我看着殡仪馆的人,抬走盖着白布的她,那抹刺眼的白,在阳光下,尤为刺眼。
我低着头,来回掰着苹果,许久,一颗带着温度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
从此以后,我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2
我叫苏苏,十九岁,正在读大一。
六岁时,被养父母收养。
除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比我小半岁的弟弟,苏舟。
我地狱般的生活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你以为,他们会像电视里那些恶毒后妈一样,天天让我干活,不给我吃喝,虐待我?
不,你错了。
相反,他们对我很好,好吃好喝地养着我,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而且生怕我磕着碰着流血了,跟我弟打架,挨打挨训的从来不会是我。
所有的人都说我命好,虽然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但是遇上了这么好的养父母。
这是我大大的福气。
在外人看来,我被养父母呵护得很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快乐无忧地成长。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的。
3
直到我七岁那年,她带我跟苏舟去了她一个朋友家。
那个叫黄丽的阿姨,对我很好。
给我做了很多很好吃的饭菜,还给我炖了阿胶汤,这个汤,连我弟都没得喝呢。
我在她们宠溺的眼皮底下,把阿胶汤都喝光了。
她看我吃饱喝足,抱过我,摸着我胖嘟嘟的小脸蛋问我:「苏苏,阿姨家的小妹妹生病了,你能救救她吗?」
我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小妹妹。
「小妹妹在医院,只有你能救她,苏苏。」黄丽阿姨蹲下来看着我,带着哭腔说道。
哦,小妹妹原来在医院。
我想了想,想起幼儿园时老师说过的,互帮互助才是好孩子。
于是我点了点头,很大声地说:「好,我要救小妹妹!」
她跟黄阿姨把我带到他们家门口的房车上,里面坐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我把白乎乎地小胳膊伸过去:「医生,我怕疼,你要轻点!」
我把头埋进她的怀里,紧紧闭着眼,一声不吭。
其实当时,我很怕,我从小就怕扎针,但是我一想到能救小妹妹,我就鼓励自己,一定要勇敢。
他们抽了我好多管血,医生把针拨下来后,还给我贴上了一个海绵宝宝的止血贴,夸我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苏舟看到我手上海绵宝宝的止血贴,一直哭闹着要。
她当时还打了他一巴掌说:「这个,只有姐姐才可以贴!」
当时的我,还为此骄傲了许久。
走的时候,黄阿姨给了她一大叠钱,说是给我买营养品的。
我当时还觉得,这个阿姨真好。
4
可是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带我过去。
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关上房间门,跟我养父一起数钱。
我很奇怪,小妹妹输了那么多的血,为什么还不好?
可是她说:「除了这个小妹妹,还有更多的人要我去救。」
我很害怕,每次抽这么多血,万一把我抽死了怎么办?
可是她说:「苏苏不会死的,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那时,我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也怕疼也怕医生。
每次见我疼得要哭,苏舟就会给我一根棒棒糖:「姐姐不哭,我陪着你。」
可是次数多了,我就不愿意了。
刚开始她还会哄我,再后来就不管我哭闹了,到了阿姨家一把把我拖进房车,摁住我来抽。
再后来,我又长大了,她摁不住了,就换我养父上了。
苏舟每次看着我被拖上车,都哭着喊:「妈,求求你了,别抽姐姐的血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些不认识的人都要我去救,他们不去救,苏舟也不去救。
为什么偏偏是我。
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我,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5
直到我小学毕业了,我才知道原因。
那天我在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熊猫血的人群集体去捐血的事迹。
那一刻,我才想起来,房车里的医生叔叔说我是熊猫血。
我终于知道每次抽血回来,她为什么会那么高兴了。
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已经被抽了整整五年的血了。
有时候两个月抽一次,有时候三个月抽一次,甚至有时候一个月抽一次。
她每天给我炖阿胶,燕窝,各种各样补钙补铁的营养品也从来都不断。
这样,也导致我早熟,肥胖,二年级我就来了月经。
原来这么多年,我以为她真是对好,原来只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而已。
6
发现的时候,我又哭又闹,怎么都不肯再去抽血。
他们也干脆露出了真面目。
「天真,这事轮不到你不去,你以为我们怎么会收养你?」
「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当真以为你命好有福气?」
「这么多年,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这是你欠我们的!」
「……」
我养父甚至,还过来扇了我一巴掌,骂我:「狗东西。」
那一刻,我捂着肿胀的脸,终于明白了。
我不过是从孤儿变成了魔鬼家的扯线公仔。
那时,我已经12岁了,力气也大了。
见我不配合,他们干脆砸晕了我,拉过去。
还恶狠狠地警告我:「敢说出去的话,就把我卖给那些人,天天抽!抽死了就扔去喂狗!」
我躲在被窝里吓到尿失禁,苏舟进来拍拍我的背安慰我:「姐,不怕,我陪着你。」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叫他们爸妈了。
仇恨的种子,在我心里生了根。
还没发芽,是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们会良心发现的。
毕竟也养了我这么多年呢。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人的贪婪心。
7
初一那年开始,抽血变频繁了,因为他们说要换个房子,再换个车子。
那段日子,我想逃,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
去找警察叔叔?
万一他们不相信我怎么办?
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把我卖了,被人弄残废,像街上那些乞讨的小孩一样,怎么办?
想了很久,我都没想出一个能逃离这里的办法。
现在想来,真是傻,但凡那个时候我鼓起勇气去找了警察叔叔,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他们也怕我逃,上学送放学接,还特地交代老师说我精神有点问题,让老师多留意我。
我同学都很羡慕我,说我爸妈对我真好。
是的,在外人看来,他们对我好得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因为那么多年的伪装深入人心,他们不敢不让我上学。
就算因为他们对外人说,我精神有点问题,经常会胡言乱语,导致我在学校没什么朋友。
但是能去上学,我依然很开心。
那时候我想,等我学的知识足够丰富了,我足够强大了,我就能逃离了。
老师说,知识能改变命运的。
那个时候的我,深信不疑。
8
初三暑假那年,他们说一家人去云南旅游。
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很多同学放暑假都能出去玩。
想到我也终于能出去旅游了,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如果当时,我知道那将是一场噩梦,我一定会连夜逃跑的。
到了云南的第一个晚上,我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我再醒来,腰间巨大的疼痛痛得我瑟瑟发抖,呲牙咧嘴。
见我醒了,她一脸惊喜:「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可值钱了!」
「醒了?」门外几个医生听到声音也走了进来,见我睁大眼睛过来给我检查了一番。
「恢复得还不错,过几天你们赶紧离开!」
「好,好,好的,过两天我们就走。」她点头哈腰地应着,丝毫不顾疼得要死的我。
我这才看清,这不是医院,只是在一个破房子,两个窗户都用钉子死死封了起来。
我问她,我怎么了。
她笑了,她的脸就像绽开的花,藏都藏不住的笑,让我心惊肉跳。
我,不会,是被噶了腰子吧。
下一秒,她就把话说了出来:「我们取了你一个器官而已,没事,养养就好了,死不了。」
「苏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值钱,你这一个器官的钱,我跟你爸一辈子都挣不来。」
呵,取了我一个器官,而已。
我的心那一刻,像被人重重捏了一把,又酸又涨,绝望像藤蔓一样,瞬间爬满了我全身。
我以为,最坏也只是抽血了!
可是终究是我,年少无知,太傻太天真了。
等我回到家,我才知道苏舟跟他爸早就回来了
看见我,苏舟脸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小汗珠,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是想安慰我,又或者是想说服我。
9
少了一个器官,我明显感觉到身体虚弱了不少。
甚至有时候站都站不稳了。
可是他们,用我的器官换了房子,用我的血换了车子。
他们每天都笑得很高兴,苏舟许是心疼我,那段日子在我面前,他从来不笑。
见我身体虚弱,高一第一学期,他们干脆给我请了病假在家休养。
并且没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家里的网络,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我。
可是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我清楚地知道,今天他们能把我的器官卖了。
说不定明天就能把我挖空了。
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苏舟偷偷告诉我,上次手术他们在我身体里放了一个追踪器。
也就是说,我不管逃到哪,都会被抓回来。
逃不了,我想,那就同归于尽吧。
我装着很配合的样子,吃饭睡觉锻炼,很快我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再配合她们又去抽了一次血后,我求他们让我去上学了,并且我保证不会去报警,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他们找关系,给我开了一张精神病的证明,并且跟老师,跟周围的人都说了我生病的事情。
还特地有一次,他们把我藏起来,去报警,说我发疯般说有人要害我,跑丢了。
自此,警察局也留下了我有精神病的资料。
那时起,仇恨的种子不仅在我心里发了芽,还在我心里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的计划,开始冷漠坚定地开始实施了。
第一个,就是我的养母,那个我喊了六年的--妈。
很好,我的计划完美地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