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市区里下了一场雨。

　　淋到雨的人，四肢会逐渐溶解，只剩下骨头。

　　算上我，一共有九个人被困在了便利店。

　　但物资丰富的便利店并不安全，因为每天晚上都有一个人会死。

　　1.

　　快到凌晨时，我突然很想吃泡面。

　　可我住在市郊，周围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于是我开车来到了市区，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走进去，装了满满一栏各式各样的泡面。

　　深夜来逛便利店的人还不少，排队结账时，我始终觉得周围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心里毛毛的，有些害怕。

　　终于快轮到我时，前面的大叔突然跟营业员吵起来了。

　　「为什么不收现金？」

　　「我都说了我找不开，这大半夜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零钱。」

　　「反正我身上只有现金，你爱收不收！」

　　「我求着你买了？」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玩手机，没有谁愿意多管闲事，而我听得津津有味。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有个男人跑了过来，但他没注意到台阶，一下就摔在了店门口。

　　「救救我！」

　　他的头皮耷拉在耳朵边，头盖骨清晰可见，肩膀和手臂的皮肤也千疮百孔。

　　除了那位大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大叔着急地冲进雨中，想把他扶起来。

　　在我们的注视中，大叔的手臂毫无征兆地掉在了地上。

　　他们在雨中化为了一滩血水和白骨。

　　2.

　　雨越下越大。不远处，有更多人的哭喊声和惨叫声。

　　店里有人带了雨伞，一刻也不想多待，打开雨伞就跑了出去。

　　可她没走几步，伞被雨浇出好几个窟窿，她连忙往回走，

　　突然，眼前的卷帘门缓缓下降。

　　我一看，营业员正惊恐地不停戳着门的开关。

　　「你干什么？她可以进来的！」

　　「她把雨水带进来我们都会死！」

　　女人的求生欲望很强烈，她趴在地上试图从尚未关闭的空隙里钻进来。

　　但她慢了一步，下半身被卡在了外面。

　　卷帘门也被卡住了，无法继续下落。

　　这时，有个男人走出来对准女人的头狠狠踹了几脚，将她踹出了店外。

　　门终于关上了。

　　店里沉寂了很久，明晃晃的白炽灯将每个人脸上的惊惧照得清晰可见。

　　「你们…手机有信号吗？」

　　角落里传来一个女生微弱的声音。

　　我拿出手机，信号栏里一片灰色，心一下坠落谷底。

　　「我没有。」

　　「我也没有！」

　　「这雨到底怎么回事啊？」

　　人们的讨论声逐渐激烈起来。

　　「都别吵了！」

　　我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刚刚将人踢出去的男人，他身形高大，光是站在那里就压迫感十足。

　　3.

　　店里很快安静下来。

　　便利店有两道门，一道玻璃门，一道卷帘门。

　　他回头找营业员要了钥匙，把玻璃门也锁了起来。

　　我看见钥匙被他自然地揣进裤兜里。

　　「大家来站在一起吧。」

　　人们朝收银台前的空地上靠拢，围成了一个圈。

　　我数了数，一共有八个人。

　　算上我就是九个人。

　　「你们都看到了，现在外面的雨能杀人，雨停之前，我们不能出去。」

　　男生顿了顿，看向营业员。

　　「我们可以用店里的东西吧？」

　　店员一脸为难，纠结几番后还是说：「可以…别拿太贵的东西就行。」

　　人们在店里散开，挑选自己想喝想吃的东西。

　　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我没什么胃口，随便拿了瓶矿泉水就地坐下，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发呆。

　　突然，那个男人坐到了我旁边，还递给我一张毯子。

　　我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我叫陈逸，你叫什么？」

　　我愣了愣，随口答道：「林若寒。」

　　4.

　　「啊！」

　　我是被尖叫声吵醒的。

　　「杀人了！杀人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我睡意全无。

　　收银台里，女人胸口插了一把水果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这是便利店的营业员。

　　尸体前坐着个满手是血的女生，她浑身颤抖，眼泪流个不停。

　　我本想安抚她几句，可被陈逸抢先一步：「你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女生的嘴唇哆嗦个不停：「我…我不知道，今天早上我…我想来问她有没有厕所，她一直不理我，我就推了她一下…我…」

　　陈逸追问道：「当时你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生歇斯底里，崩溃大哭起来。

　　见陈逸还想问，我立马打断了他，将女生扶到一边。

　　她低头抽泣着，头发凌乱地搭在肩头，白衬衫上的血迹格外惹眼。

　　我找了消毒湿巾替她擦拭，她却哭得更大声了。

　　「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已经够惨了，天天都加班，好不容易有个周末…」

　　「我之前也经常加班的。」

　　我顺着她的话吐槽了几句，她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拉着我讲等出去后就找老板辞职。

　　「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处理的。」

　　5.

　　回去时，现场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陈逸和一个男生正在搬运尸体，我跟了上去。

　　陈逸一边走一边跟我说：「昨晚我查了一下，店里面有仓库和厕所，我们准备把尸体搬仓库里去。」

　　一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雨腥味。

　　便利店的仓库不大，左上角有个通风扇，雨水顺着扇叶往下淌，下面的木质地板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他们放下尸体，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倾泻的雨，一言不发。

　　便利店里有吃有喝，能被困在这里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可同样被困在里面的，还有一个杀人凶手。

　　我打破了沉默：「把窗户堵一下吧，到时候雨渗进店里就危险了。」

　　说完，我转身出了仓库，避开人来到生活用品区，用毛巾包裹住一把水果刀揣进怀里。

　　营业员的死绝非偶然，我不能相信周围的陌生人。

　　回到饮料柜边上，我把刀藏在了毯子里面。

　　「以后我们一起睡吧。」

　　我抬头看，竟然是今天早上的女生。

　　她拎着个全是零食的购物篮站在我面前。

　　「我一个人很害怕。」

　　我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往边上挪了挪，坐住了我藏刀的地方。

　　她坐下后，我们互相认识了一下。她说叫杨小妍，是一名小职员。

　　或许是因为年龄相近，我们说了一整天的话。

　　睡觉前，杨小妍嘟囔着：「林若寒，你有没有觉得灯暗了点？」

　　我没有力气分辨，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6.

　　「醒醒，快醒醒！」

　　杨小妍疯狂摇晃着我的身体，我一睁眼就能看见她惊慌失措的脸。

　　睡了一晚上，我的身体更加疲惫了。

　　「又有人被杀了！」

　　男生趴在厕所门口，水果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我从后脑勺一眼就认出，他是昨天跟陈逸一起搬尸体的男生。

　　目击者是早起上厕所的人，她是个学生模样，正紧紧抱着她男朋友大哭。

　　陈逸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尸体，说道：「跟昨天手法一样，凌晨左右死的。」

　　厕所门口围了很多人，我刻意数了数，只有六个人。

　　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我回过头，有个小女孩正躺在不远处睡觉，白皙的脸蛋一起一伏。

　　突然，她睁开眼睛对我笑了一下，嘴角几乎要裂到耳根。

　　我吓得僵在原地，再回过神时，她已经不见了。

　　「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杀人！」

　　杨小妍被女生的哭声感染，也扶着我的手臂哭起来。

　　恐惧的情绪一时间传遍了所有人，哭的哭，叫的叫，好不悲凉。

　　陈逸将尸体搬到仓库后，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看向还算冷静的我：「林若寒，我们谈谈吧。」

　　7.

　　我对陈逸报有莫名的敌意，跟他单独相处时我浑身不自在。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盯着我看：「今天的雨还是很大，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们必须找出凶手。」

　　店里就这么些人，除了我、陈逸和杨小妍，还有一对情侣、一个环卫工人和那个奇怪的小女孩。

　　会是谁呢？又或者说，凶手只有一个人吗？

　　见我许久不说话，陈逸问道：「你也害怕吗？」

　　「我是护士，见多了，不害怕。」

　　他有些疑惑盯着我看：「你是护士？你……」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

　　今天早上发现尸体的女生正跪坐在地上，抓起周围货架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又哭又笑，吵着要回家。

　　她男朋友嫌丢人，自己躲到一边去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疯女人，就知道闹！」

　　其他人早就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不想趟浑水。

　　我和陈逸对视一眼，也分开了。

　　她吵闹了一整天，终于在晚上安静了下来。

　　连续两个人的死亡让我们不敢合眼，没有人知道今晚有没有人会死。

　　我枯坐到凌晨，微微有了些困意，低头一看，杨小妍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你先睡吧，我帮你看着。」

　　杨小妍一下倒在了毯子上，迷迷糊糊说了声谢谢就睡过去。

　　8.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应该是有人在看手机。

　　一阵尿意袭来，我不敢去厕所，可调整了好几遍姿势，还是憋不住。

　　我咬牙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借着强光往厕所走。

　　寂静中，身后响起塑料袋被撕开的声音。

　　我连忙回头，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再转过身时，面前赫然站了个小女孩。

　　「你要吃吗？」

　　她将一包饼干递到了我面前，惨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我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小朋友，晚上太危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离开，将厕所门关上的瞬间，才发现我的后背竟然全湿了。

　　厕所也没有灯。

　　我心惊胆战地上完厕所，走到洗手池边洗手。

　　那里有一面镜子。

　　借着手机的光，镜子里映出我蜡黄的脸和苍白的嘴唇。

　　我低下头，捧了一把凉水洗脸。

　　抬起头时，镜子里突然多了张男人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脑勺就被重物敲击，随即失去了意识。